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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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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璃調任至福建海司軍營沒幾日,東平王府那邊送了定禮過來,李紈正打發人還禮,忽的見賈妃宮裏新升任的李太監身邊小內侍帶著幾個人過來,忙撇下手頭的事笑瞇瞇迎了去。

“娘娘說了,她在宮裏都好。這幾樣東西是賞給府上老爺太太和兩位爺的,奶奶姑娘們的東西節後再一道送來。 另外娘娘問,上次奶奶送過去的那一盒子香很好,聖上也誇讚來著,便打發我們來瞧瞧家裏可還有些。”

李紈叫素雲從自己房裏拿來給他,又悄悄塞給他和其他幾人一人一個荷包,笑道:“勞你們走這一趟,些許心意請拿去喝酒。”

幾人含笑推辭了一番方各自收下了。那帶頭的在懷中把荷包悄悄一撚,知道裏面全是圓滾滾的金珠,不由得面上笑意更深,壓低了聲音對李紈道:“雖還沒下來準信兒,此事也有個七七八八了——咱們娘娘不日就要再進一步,封皇貴妃了呢!”

李紈大喜:“真個?難道……”

那小內侍點點頭,笑道:“娘娘好福氣,一舉誕下小皇子和小公主,又是個龍鳳呈祥的兆頭,怎麽不可在那幾位心上?咱們娘娘早貴為貴妃,再晉便是這個位子了。本來聖旨早該隨著赦免令一道下來的,還是當初聖上體貼娘娘怕恩寵太過引人側目,這才緩到今天。”

李紈又命人拿來重禮相贈,幾人眉開眼笑告辭而去。得知此消息的賈政和王夫人顯得比較淡定,可能一連串的恩赦和封賞使得他們對這個巨大驚喜有了一定的緩沖,在聖旨切切實實下來之前,他們也只是擺了一席內家之宴,把東府的賈珍尤氏及賈蓉胡氏也請了來一道坐著,男子均在外間,女眷則在花廳裏小酌,以表慶賀。

席間並無甚事。散席後,李紈和黛玉帶著人在大觀園裏閑逛,看到許多當年熱鬧的樓閣庭院都空著,感慨道:“原先我住那稻香村,後來搬到青葛院去了,如今二丫頭嫁出去了,寶釵也嫁人,你和寶玉更是搬了出來,三丫頭沒半年也要出去,往後還有誰住在這園子裏呢?”

黛玉道:“自然是蘭兒靈犀和大姐兒他們了,將來有了下一輩的公子姑娘們,長大後你住這我住那,只怕還嫌地方不夠住呢。”

李紈道:“說得很對,所以你什麽時候給這府裏添幾個公子姑娘呢?太太可是急得很呢。”

黛玉扭過臉:“今兒風真大,你方才說什麽沒聽清。快看那邊的花兒,開得真好。”

李紈知道她面皮薄,嗤笑了一聲後便不再戲弄她,兩人一起折了花枝後各自回院打發下人裝瓶送人去了。

賈府家宴後半個月,宮中恩旨果然下來了。賈妃因德行出眾,又兼誕下皇家血脈有功社稷,特封為皇貴妃,居甘泉宮,掌皇貴妃印,協助皇後理六宮之事。

賈政等人跪接了聖旨,眾人皆叩謝聖恩,隨即大擺筵席招待降旨的太監和來賀的世交好友等,喧鬧之意讓李紈不由得想起那可怕的夢境,心中總有不適。

王夫人見她臉色不好,以為是連日操勞累著了,可喜黛玉雖然嬌弱,招待掌事還算不錯,並且眼前還有尤氏相助,便叫她去側廳裏坐著歇一歇。

李紈辭了眾人,帶著丫鬟媳婦在側廳的炕上坐了,很快林之孝家的小心趨上來道:“大奶奶,賴大家的要來請安。”

李紈訝異道:“這個時候她來做什麽?”

這賴大家的是賴嬤嬤的媳婦,賴嬤嬤是府上老人,很有臉面,賴大後來也是靠著賈府做了官,按理說今天也在邀請之列。可惜賴大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過分勢利了些,當初賈府勢衰,第一個撇幹凈關系甩冷臉的就是他,給賈府眾當家人十分深刻的印象,想不記得他都難。

後來賈府搬去金陵,他更是有反欺之意,很做下幾件令人惱怒之事。舊時種種,兼如今賴嬤嬤已死,賈府與賴大的恩情盡斷,舊怨新仇倒有,他們心裏想必也是清楚的,卻這個時候上門……

“還能來做什麽?不過是看咱們家又起來了,娘娘封了皇貴妃,比以前更進一步,趕著上來巴結唄。”素雲笑道。

李紈冷笑一聲:“關門趕人,今兒是娘娘的大喜日子,什麽貓兒狗兒的也來歪纏,也不嫌敗了賓客興致。”

林之孝家的忙領命而去。那賴大家的情知自己男人做得難看,此番受此冷遇,心裏又擔心賈家報覆,回去後竟是病倒。賴大在家裏跳腳罵了幾天,最終還是自己心虛,辭官回老家去了。

這些李紈並不知情,也不太在意。她休息了一會兒,仍然打起精神笑容可掬地去招待各家女眷,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不放過一點有用的消息。她的身份不太適合出門作客到處交際,難得有這樣接觸各家顯貴女眷的時機,不能浪費掉。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筵席散後累得筋疲力盡,卻是得到不少關鍵的信息,心中比較滿意。

碧月一邊給她捶腿,一邊嗔她道:“沒見奶奶這樣逞強的,眼見的又是一個璉二奶奶。原先天天勸她該歇著就歇著,輪著自己偏偏這樣趕著磨倒了鐘的。”

李紈笑道:“你懂什麽,我有自己事呢。”

素雲低聲道:“前天付奶奶領過來那個小妞兒,模樣挺標致的,是準備給蘭哥兒做房裏人的麽?”

李紈面色一沈:“以後這事你們誰都不準提起。”

素雲自知失言,灰了臉垂下頭去。李紈見此笑道:“姑娘如今也嬌了,大約是嫌我老累,又不給嫁妝嫁人,說幾句心裏便不痛快甩臉子給我看,叫我以後面上怎麽過得去呢。”

素雲噗嗤一笑:“奶奶又風起來了。”

李紈稍微側了側身子,道:“我一向不瞞著你們,有些事不和你們提起,就肯定有我的想頭。你們跟了我這些年,還不知我待你們和姐妹差不遠麽?”

素雲越發羞慚,扭著身子不說話。 碧月笑道:“奶奶也不消開解她,她是個耿直心腸,再大的怨氣吃飽了睡一宿也忘記了,直到年前要動刀子,她還在夢裏呢。”

素雲直過去撕她的嘴:“你才是那豬玀呢!”

李紈笑了笑,任由兩個丫鬟笑鬧,自己則閉目歪在炕上尋思著今日所聽之事。

被忠順王府狠狠擺了一道的賈府起覆,最不高興的人恐怕就是忠順老親王了,不過他此刻並沒有心思收拾賈府,因為朝中出現了一個值得註意新的敵人——蘇丞相。

那蘇丞相走的是無恥奸臣路線,靠吹噓拍馬見風使舵和厚顏無雙等大招一步步從六品小官爬至如今尊貴之位,可見其功底深厚。原先他這種醜角並不在忠順老親王眼裏,並且他也一向很乖,一張甜嘴吹捧得老親王飄飄欲仙十分痛快,甚至還以為其也是忠於自己的。

老親王的智慧也許都消耗在了當年扳倒另外一位老親王之上,人嘛,年紀一大很容易松懈,再加上他兒子又是個狠奸有餘眼光不足的,一時竟沒有發覺丞相這只聽話的狗實際上則是一只危險的狼。

在他的麻痹大意之下,丞相在吹噓拍馬的十幾年裏,竟慢慢培養了自己的勢力,最關鍵的是他近來不知走了什麽運,搞到極大一筆錢財物資,一向被錢糧把持的戶部也登時為其馬首是瞻,朝中反對忠順老親王的人從原先的松散勢弱漸漸有了聲色,開始擰成一條繩子,要慢慢地勒死他。

對比下,一個空有榮光沒有什麽太大實權的外戚賈府壓根算不得什麽,日後再收拾罷。

忠順老親王和得意洋洋的蘇丞相怎樣也想不到,在這場男人官場權利刀光劍影的角逐背後,有一個細弱的女性影子,悄悄將他們束在了一起。

蘇丞相的那筆錢財自然是李紈假借他人投誠提供的。這些年來,經營店鋪海貨的兩個精靈不但巧妙地隱藏了這巨額財富與賈府大奶奶的關系,更是漸漸掌握了相當可觀的人脈資源和黑白兩道的關系,丞相愛財,她便送之有道,互惠互利,有何不可?蘇丞相也算是瞌睡遇著枕頭,本來愁資金的他一下子手頭寬泛,便毫不遲疑地撕破偽裝,在聖上的默許下,對囂張過頭的忠順親王露出他的利齒。

她不願意,也不能把賈府推至風口浪尖,正面對抗上親王府。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幫扶起一個老道的政客和同等級的對手,將賈家置於安全的陰影和背景當中,待兩虎相爭關鍵時刻一撲擊殺,才是上法。

李紈把手籠在袖中,袖口上面繡繪著雙雀戲珠的花樣,金絲銀線十分耀眼奢華,一改原先的淡薄清恬。

蘭兒也快長大了,作為母親,她自然是希望他將來能平平安安迎娶那位小姐,和他的父親曾經希望的那樣,父母俱在,賢妻伴側,兒女雙全,而絕對不是在成親當天悲慘地死去。

李紈眼中綻出狠厲的光芒。

再溫柔的母羚羊,一旦自己的家人幼崽遭遇危難,也能當即變成兇狠的母豹,不撕碎敵人的喉嚨絕不罷休。

這是流傳至今的母愛的規則,或許表現形式稍有不同,然而內在的守護卻是永遠不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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